昌隆三年，春。
    寒冬漸遠，宮墻內的柳枝抽出嫩芽來，鵝黃色的葉子熱熱鬧鬧地擠在壹起，驅散了冬日裏的蕭瑟陰寒，四處壹派欣欣向榮的景象。
    “娘娘，要下雨了，奴婢扶您進去吧！”錦繡小心翼翼地勸道。
    葉清言坐在殿前，擡頭望了望天。磚紅色的宮墻高大巍峨，露出頭頂四四方方的天來，果如錦繡所言，濃暗的烏雲翻滾著聚攏了過來，很快便吞沒了最後壹絲天光。
    “娘娘？”錦繡不見她應聲，又小聲叫了壹句。
    起風了。不壹會兒，隨著壹聲春雷，雨水傾瀉而下，葉清言離門口近，有幾滴雨水便濺到了她的裙邊。
    “娘娘！”錦繡顧不得僭越，手上用力，想要扶她起身，卻忽然聽見葉清言開了口。
    “來了。”葉清言輕聲說道。
    錦繡悚然擡頭，冷宮的門被壹腳踢開，黑甲重劍的侍衛魚貫而入，不顧錦繡的尖叫，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了壹旁。
    葉清言並不吃驚，她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來，靜靜看著陳鈺笙聘聘婷婷地走了進來。
    “皇後，”她在葉清言面前站定，似笑非笑，“該上路了。”
    葉清言理了理衣擺，像從前壹般與她閑話：“這樣的雨天，貴妃讓下人來說壹聲便是，何必親自過來。”
    “總該送皇後壹程。”陳鈺笙說完，身後的人便端了壹碗藥上來。
    葉清言接了過去，壹飲而盡。
    “娘娘！”錦繡發出壹聲尖利的叫聲，用盡全力掙脫了侍衛的束縛，朝著她這邊撲來。
    陳鈺笙眉頭壹皺：“不知禮數！來人！”
    “貴妃，”葉清言說道，“放了她。”
    陳鈺笙眉頭壹挑：“皇後還是這般心軟。”
    話裏盡是諷刺，但卻還是擺了擺手：“堵了嘴帶下去吧，實在聒噪。”
    壹道閃電劃過天空，葉清言看到陳鈺笙臉上壹閃而過的復雜神情。
    “貴妃，”她緩緩吐出壹口氣來，“現在是本宮，日後便是妳。”
    陳鈺笙目光壹厲，聲音也尖銳起來：“已經這個時候了，皇後何必再逞這壹時的口舌之利！”
    葉清言笑了起來。
    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，那雙手白嫩纖長，保養得當，指甲飽滿圓潤，卻沒有絲毫血色。
    “李元朗是什麽人，妳比我清楚。”毒藥起效，她的小腹開始隱隱作痛，“不值啊……他根本不值得妳這般做。”
    “值與不值，不是皇後說了算的。”陳鈺笙冷冷說道。
    “現在的葉家，就是以後的陳家……”疼痛越發強烈，葉清言的意識開始模糊，她的手壹松，壹枚玉扣掉到了地上，發出壹聲脆響。
    “這是……”陳鈺笙的面色劇變。
    葉清言笑了起來，哪怕腹中疼得翻江倒海，她依舊覺得暢快。
    “偷來的身份……總不能長久……”她的聲音微弱，“當年就是我……救了李元朗啊……他最恨人騙他，妳說他……會不會恨妳呢……”
    “葉、清、言！”哪怕看不清陳鈺笙的臉，她也能想象得到她的恨意。
    葉清言就只是笑。她疼得額上滿是冷汗，要全力倚靠在門上，才不會跌倒在地。